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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客挥犀卷二

齿黄

倪彦及朝奉,尝为太原府幕官,云:太原人喜食枣,无贵贱老少,常置枣于怀袖间,等闲探取食之,则人之齿皆黄,缘食枣故。乃验嵇叔夜"齿居晋而黄"之说。

应潮泉

福州雪峰有应潮泉,其广不过二三尺,水才数寸,而进退浅深与潮候无差。然四傍皆顽石,惟当中有数沙眼,每潮上,则涓涓而出,潮退复竭,故老相传以为海眼。但其处高当山脊,不知何以能与水泽相通也。

又,汤院有泉,凡四五泓,其一当中,独冷如冰,余鼎沸,引入浴室,冷煖正得其中,余涧导以灌田,为利甚博。蒋颖叔留题所谓"及物孰为多,灌田一万顷"是也。

蟹泉

莆阳壶公山有蟹泉,在嵌嵓之侧,一穴大可容臂。其源常竭,求涓滴不可得。州县遇旱暵,即遣吏斋沐,置净器于前,以茅接之,泉乃徐徐引出,满器而止。有一蟹,大如钱,色红可爱,缘茅入器中戏泳,俄顷乃去。若遇蟹出,雨必霑足,此亦应天寺鳗井之类也。

爱孟子不晓其义

王圣美为县令时,尚未知名,谒一达官,值其方与客谈孟子,殊不相顾,圣美窃哂其所论。久之,忽顾圣美曰:"尝读孟子否?"圣美对曰:"生平爱之,但都不晓其义。"主人问:"不晓何义?"圣美曰:"从头不晓。"主人曰:"如何从头不晓?试言之。"圣美曰:"‘孟子见梁惠王',不晓此语。"达官深讶之,曰:"此有何奥义?"圣美曰:"既云孟子不见诸侯,因何见梁惠王?"其人愕然无对。

穆张工为古文

往岁,士人多尚对偶为文,穆修、张景辈始为平文,当时谓之古文。穆、张尝同造朝,待旦于东华门外,方论文次,适见有奔马践死一犬,二人各记其事,以较工拙。穆修曰:"马逸,有黄犬遇蹄而毙。"张景曰:"有犬死奔马之下。"时文体新变,二人之语拙涩,当时已谓之工,传之至今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四)。

产男者取其胞衣

桂州妇人,产男者取其胞衣,净濯细切,五味煎调之,召至亲者合宴置酒而啖,若不与者,必致忿争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见《涵芬楼说郛》卷一四、《委宛山堂说郛》卷三三)。

走为上计

绍圣初,曾子宣在西府,渊材往谒之,极言官军不可用,用士人为良,子宣喜之。既罢,与余过兴国寺,和尚食素分茶甚美。将毕,问奴杨照取钱,奴曰:"忘持钱来,奈何!"渊材色窘,余戏曰:"兵法计将安出?"渊材以手捋鬚良久,目余,趋,自后门出,若将便旋然,余迫之,渊材以手挈帽,褰衣走如飞。余与奴杨照过二相公庙,渊材乃敢回顾,喘立,面无人色,曰:"编虎头,撩虎须,几不免虎口哉!"余又戏曰:"在兵法,何计?"渊材曰:"三十六计,走为上计。"(按:此则出《冷斋夜话》卷九)

杀人祭神

湖南之俗,好事妖神,杀人以祭之,凡得儒生为上祀,僧为次,余人为下。有儒生行郴、连道上,日将暮,遇耕者,问:"秀才欲何往?"生告之故。耕者曰:"前有猛兽为暴,不宜夜行,此村下有居民,可以托宿。"生信之,趋而前,始入一荒迳,诘屈,行者甚少。忽见高门大第,主人出见客,甚喜,延入一室,供帐赫然,肴馔香美。既夕,有妇人出问生所,阚其色,甚妍,生戏以言挑之,欣然相就,生由是留连数日,妇人亦比夜而至,情意款昵,乃私谓生曰:"是家将谋杀子以祭鬼,宜早自为计。我亦良家子,为其所劫至此,所以遣妾侍君者,欲以缀君留耳。"生闻大骇,乃夜穴壁与妇人同出。比明,行四十里,投近县,县遣吏卒捕之,尽得奸状,前后被杀者数十人,前所见指途耕者亦其党也,于是一家尽抵法。生用赏得官,遂与妇人偕老焉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类说》卷四七有节文)。

喜鸦声恶鹊声

北人喜鸦声而恶鹊声,南人喜鹊声而恶鸦声。鸦声吉凶不常,鹊声吉多而凶少,故俗呼喜鹊古所谓乾鹊是也。

南中又有信鹊者,类鹊而小,能为百禽声。春时,其声极可爱,忽飞鸣过簷间者,则其占为有喜。

凡野禽或獐、狐之类入人家者,必有不祥事,遇累试甚验,不但主人当去而已。行遇飞鸟过者,切避之,若遗粪污人衣者,亦不祥。又见雀斗者,不得相逐,遭官事。

鸂鶒

鸂鶒能勅水,故水宿而物莫能害。鸩能巫步禁蛇,故食蛇。啄木鸟遇蠹穴能以嘴画字成符印,蠹虫自出。鹊有隐巢木,故鷙鸟莫能见。燕衔泥尝避戊、巳日,故巢固而不倾。鹳有长水石,故能于巢中养鱼而水不涸。燕恶艾,雀欲夺其巢,即衔艾置其巢中,燕遂避去。此皆鸟之有智者也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见《涵芬楼说郛》卷三二、《委宛山堂说郛》卷二五)。

李氏十六能诗

毗陵郡士人家有一女,姓李氏,年方十六岁,颇能诗,甚有佳句,吴人多得之。有拾得破钱诗云:"半轮残月掩尘埃,依稀犹有开元字。想见清光未破时,买尽人间不平事。"又有弹琴诗云:"昔年刚笑卓文君,岂信丝桐解误身。今日未弹心已乱,此心元自不由人。"虽有情致,乃非女子所宜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四)。

乞更河北盐法

王君贶为三司使,乞更河北盐法,条约颇精密。仁庙批曰:"朕不忍河北军民顿食贵盐。"三司即时寝罢,后刻诏于北京望宸阁。

无赖子

钱君倚学士服除,知江宁府。常州有无赖男子来谒,曰:"我乃先公故侣也,先公尝贷我二十万钱,幸见还。"君倚愀然变色,起谢之,延馔送保宁馆,留,且将聚质偿之。常有老先生数人,闻之俱至,责无赖子曰:"舍人方起复,贫甚,奈何以其亲为言,欺取无券质之财。"父老俱白君倚,请却除之,君倚笑曰:"岂可!彼以吾父有所贷未偿为请,公辅为之子,何敢不偿哉!"于是偿之遣去。无赖至常州,人人聚骂,遂自缢而死。

白雀

雀有色纯白者,有尾白者,构巢人家,多为祥瑞。余曾见赁药老人,育白雀数枚,问:"何从得之?"答云:"雀方出壳未羽时,以蜜和饭饲之,乃然。"

子母鹊

虁峡间有子母鹊,比常鹊差大,雌雄未尝相离,虞者必双得之。闭雌于笼中,纵雄出食,食饱辄归,纵雌亦然,若双纵,则径去不复返矣。

骨托禽

河州有禽,名骨托,状类雕,高三尺余,常鸣,自呼其名,能食铁石。郡守每置酒,辄出以乐座客。或疑铁石至坚,非可食之物,乃取三寸白石,系以丝绳掷其前,即啄而吞之。良久牵出,视石,已软烂如泥矣。

洛中同甲会

文潞公住洛日,年七十八,同时有中散大夫程珦、朝议大夫司马旦、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,皆年七十八。尝为同甲会,各赋诗一首,潞公诗曰:"四人三百十二岁,况是同生丙午年。招得梁园为赋客,合成商岭採芝仙。清谈璺璺风盈席,素发飘飘雪满肩。此会从来诚未有,洛中应作画图传。"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五,《诗话总龟前集》卷一七引诗史略同)

鹳雀楼三詠

河中府鹳雀楼五层,前瞻中条,下瞰大河,唐人留诗者甚多,惟李益、王之涣、畅诸三篇能状其景。李益诗曰:"鹳雀楼西百尺墙,汀洲云树共茫茫。汉家箫鼓随流水,魏国山河半夕阳。事去千年犹恨速,愁来一日即知长。风烟并在思归处,远目非春亦自伤。"王之涣诗曰:"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。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。"畅诸诗曰:"迥临飞鸟上,高出世尘间。天势围平野,河流入断山。"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五)

韩曾侍中墓碑

韩侍中薨,差内臣张都知督葬事,玄堂甃以石,一切用度皆出于官。上自撰墓碑,题其额曰"两朝顾命定册元勋之碑"。明年,曾侍中薨,上题其墓碑,额曰:"两朝顾命赞册亚勋之碑"(按:此则出《倦游杂录》、《宋朝事实类苑》卷八引)。

渊材见文正公狄梁公画像

彭渊材初见范文正公画像,惊喜再拜前,磬折,称新昌布衣彭几幸获拜谒。既罢,熟视曰:"有奇德者必有奇形。"乃引镜自照,又捋其须曰:"大略似之矣,但只无耳毫数茎耳,年大当十相具足也。"

又至庐山太平观,见狄梁公像眉目入鬓,又前再拜,赞曰:"有宋进士彭几谨拜谒。"又熟视久之,呼刀镊者使剃其眉尾,令作卓枝入鬓之状,家人辈望见惊笑,渊材笑曰:"何笑?吾前见范文正公,恨无耳毫,今见狄梁公,不敢不剃眉,何笑之乎!耳毫未至,天也;剃眉,人也。君子修人事以应天,奈何儿女子以为笑乎!吾每欲行古道,而不见知于人,所谓伤古人之不见,嗟吾道之难行也。"

虎鹰

鼓山有老僧,云:数十年前,曾登灵源洞,见一禽自海上至,身大如牛翼,广二丈余,下村疃间,低飞掠食,俄攫二大羖羊,复望海而去,识者云:"是虎鹰,能捉捕虎豹。"